“(在)潮州,你很难找到难吃的东西。”
在某档节目中,梁文道如此评价。
陈晓卿(《舌尖上的中国》导演)也毫不吝惜对潮汕美食的赞赏:
可以说,“潮汕”这个词,已经被人自然而然地和“美食”划等号了。我还曾在网上看到有一位旅友分享自己到潮汕后如何在40小时内吃了足足15顿......
不过,在美食如云的潮汕地区,还是会有那么一些食物或味觉搭配,无法被外地的朋友所理解,甚至还被贴上了“黑暗料理”的标签。当然,在我们潮汕人的眼中,它们依旧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美味!
生腌海鲜
图/雪花新闻
生腌海鲜的血腥感对外地人来说,可能会让不少人反胃。但对潮汕人而言,它却被喻为“潮汕毒药”,意指吃过之后就上瘾,戒不掉了。
对我来说,最毒的“潮汕毒药”,应该是血蚶(xuè hān)。
图/网络
▲ 潮汕血蚶,无疑是性感妖冶的蛇蝎美人。
—— 文洁(《舌尖2》导演)
记忆中,这是一道在年夜饭桌上才会吃到的菜。
每到年夜,在大家快要吃饱时,老妈就会把早已洗净在“碗公”(潮汕方言,大碗的意思,小碗则被称为“碗仔”)中的血蚶用开水汆烫一遍,等过几分钟蚶壳微微开嘴时就摆上几株香菜,再配上备好的蒜蓉醋,将这道菜作为“饭后甜品”端上饭桌。
吐着“小舌”的血蚶~ 图/王敏
汆烫的时间特别重要,时间短了,蚶壳不好剥;时间长了,肉又会变老,吃起来索然无味。
血蚶最佳的状态就是剥开蚶壳时还能看到淋漓的鲜血,这样的血蚶肉质饱满,蘸上蒜蓉醋一吸,肥美鲜嫩的味道就能在瞬间溢满整个口腔。
不得不说,这道菜完全体现了潮汕人对“新鲜”二字的极致追求!保留海鲜的原味是我们对大自然最大的敬意吧!
所以,对于那些见不得食物鲜血的人来说,我还是想发自肺腑地劝你抛开成见,一定要试一试血蚶!
02
红糟肉
图/痞客邦
记得某次有外地客人来家里,老妈特地“斩”了一盘酿了许久的红糟鸡肉来招待大家。等大家上齐桌时,她就热情地给每个人夹上一块红糟肉(潮汕人的热情经常体现在为客人夹菜上)。
一开始,客人都很好奇,因为这样做法的肉他们还没见过。然而,当他们开始尝第一口时,就有点咽不下去了,但碍于老妈的热情,只好带着尴尬的微笑,闭眼把肉吞下去。
对他们来说,这是一道“味道感人”,吃过后回忆起来还“心有余悸”的暗黑料理。
但对潮汕人来讲,这却是一道越吃越上瘾的菜。
实际上,红糟肉是一个总称,它包括糟猪肉,糟鸭肉,糟鸡肉等。
据我所知,它是潮州饶平县的特产。在物质比较匮乏时,大家都是逢年过节才会杀了家里养的鸡鸭,做成红糟肉,用来款待来客。
这道菜的制作工序比较复杂,它最主要的原料就是红曲,光发酵就要花上一天的时间,而且这个过程还要不时的观察,以保证发酵的效果。
图/life72
好的红糟肉松脆爽口,散发出一股清甜的香气,闻起来就令人胃口大开。
老爸老妈喜欢用它来下酒,这也是不少潮汕人的惯常吃法:一边小啜米酒,一边大口吃糟肉,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惬意的呢?
不过,对小孩来说,大家最喜欢的还是啃鸡爪。鲜红的爪子肉质很脆,还带着酒的醇甜清香,啃完后嘴里还会残留一口爽净的味儿。
图/湘銮
小时候,我还一度怀疑会不会吃着吃着,把自己给吃醉了。
03
猪肠胀糯米
图/潮州玩家
先不说这道菜,光是“猪肠”这两个字,可能就让很多人接受不了。这种价格低廉,又“臭”又“腥”的食材,一般都难登大雅之堂。
不过,潮汕人却有办法把它的原始野味去掉,做得香软可口。“猪肠胀糯米”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“胀”除了“膨胀”外,在潮汕话中,它还有两类意思,一是“撑”,比如吃得太饱了,我们会用“胀”字来形容;另一个则是“灌”,意为把东西塞进容器中。
所以,“猪肠胀糯米”的名字就很生动地概括了这道菜的具体形象。有时候,形容一个人胖到把衣服都撑紧了,我们也会用“猪肠胀糯米”来形容他。
其实,这道菜看起来很简单,做起来却相当复杂。
图/瞎吃录像带
比较正宗的做法是选取猪大肠的中段,用盐或淀粉反复搓洗,直到没有异味。糯米要提前泡到发软,然后再和猪肉、香菇、花生、虾米、莲子等等搅在一起,做成馅料。
把馅料填入猪肠也是个技术活,填多了肠衣就会破;填少了,又撑不起来。到后面煮猪肠也要看经验,经验丰富的人可以把馅料煮得又香又糯。
刚刚煮好的猪肠胀糯米是最好吃的,既有猪肠的风味,又有糯米和其他馅料的香气,如果再配上传统的潮汕酱料,如桔油、甜酱或鱼露等甜味酱料的话,口感就更好了!
图/河畔网
▲ 有的人喜欢切片来煎,我则坚持吃煮好就那么吃的。吃时一般时浇上甜酱,我点的是酱油或者鱼露。
——蔡澜
04
水果蘸酱油
图/今日看点
水果蘸酱油在非潮汕人眼里是“黑暗料理”这件事,我是上了大学才发现的。
那时正值吃杨梅的季节,老妈给我送了一小框杨梅,还贴心地捣了蒜蓉酱油。我赶紧招呼舍友一起来吃。
图/今日看点
然而......
看到蒜蓉酱油,我发现她们竟然露出了惊讶甚至惊恐的表情,而且无论我怎么推荐,都不肯尝试。
走过了20年人生的我在那一天才意识到,这是潮汕人特有的吃法!
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潮汕人,在我的世界里,有些水果是一定要和酱油搭配的,比如芒果,比如杨梅,比如李子。
对我而言,它们和酱油的关系,就像奶茶与珍珠,少了珍珠,奶茶就没味儿了。
毫不夸张的说,我所经历过的最好吃的水果,就是蘸上了酱油的青芒。当你把它嚼在嘴里的时候,就有一种青芒找到了它的另一半,最后在自己的胃里得到安息的感觉。
图/Eufros
当然,如果要提升这种极致的体验的话,还可以加入蒜蓉或白糖。比如,李子我是一定要有蒜蓉酱油才可以入口的(来自潮汕吃货的倔强)。
图/今日看点
在潮汕,哪些水果可以拿来蘸酱油也是因地区而异的。
比如,在饶平(潮州八邑之一),人们一般选择芒果、李子、杨梅、荔枝,很少有人拿西瓜、菠萝、番石榴来蘸酱油。
实际上,酱油可以中和酸涩味,吃起来口感会更甜,更开胃,起到消食、去热的功效,所以水果蘸酱油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哟!
05
橄榄
图/大宝
▲ 出门在外,如果你看到有人从兜里掏出塑料袋,拿出几颗洗净的青绿橄榄,不用问那一定是潮汕人了。
——《舌尖上的潮汕》
“难吃!”
这是很多外地人初尝橄榄时会给出的评价。
他们认为这种两头尖尖的青绿色果子吃起来又酸又涩,还不好嚼。然而,它却是潮汕人最嗜好的水果。
对我们来说,初嚼橄榄时,它渗出来的汁液虽有酸涩味,但过一会,就会有一股甘甜的气息在舌尖缠绕,令人回味无穷。
小时候,我和小伙伴还常常把吃剩的橄榄核放在地上,用石头大力砸开,挑出里面的白色果仁来吃,味道特别香!
图/橄榄核网
潮汕人对橄榄有着很深的情怀,这种情怀不仅体现在把这种水果当成零嘴带在身上,还体现在各色的橄榄果品和橄榄菜肴里。
比如:甘草橄榄。
图/网络
它是用新鲜的橄榄加上糖、盐、甘草等腌制而成的,可以治咽喉痛。
由橄榄作为原材料制作而成的菜肴中,典型的有橄榄菜。
图/38fan
可能在他人看来,这道菜也是“黑暗料理”了,因为它看起来就很“黑暗”啊。但在潮汕人的生活中,橄榄菜跟粥可是绝配呢,因为它有一种浓郁诱人的油香味,用来下粥是最好不过的!
当然啦,还有我最爱的橄榄炖猪肺汤。
图/网络
在我咳嗽或喉咙痛时,老妈就会煲这道汤给我喝,可以帮助清肺热。后面有机会可以把食谱分享给大家:)
所以,把橄榄说成是潮汕人的灵魂水果一点也不为过。
在潮汕地区,橄榄的品种可多了,根据产地,可以细分为:澄海南溪橄榄、潮阳三棱橄榄、潮安铁铺橄榄、揭西凤湖橄榄。其中,三棱橄榄应该是最名贵的了,一斤可以卖到上千元。
2005年,一颗由有着510多年历史的三棱橄榄树所结出的橄榄“果王”还被拍出了8.6万的天价。
图/新华网
这个品种的橄榄尾部呈三棱状,表皮光滑,颜色金黄,肉质爽脆又不粘核,嚼起来甘甜而少涩味,还没有残渣。难怪这么多人爱吃呢!
图/大宝
写在最后
于食物中,你可以窥探到一方水土的文化密码与乡土人情。
很多时候,外人所理解不了的食材或烹饪组合,却是背井离乡的潮汕人心心念念的那一口“乡味”。
越成长才越明白,关于家乡的记忆,不仅存在于脑海中,更被烙在了舌尖上。
对我来说,我最爱的,还是潮汕菜中的那股市井烟火气:小巷里的小吃、路边的大排档、街边的夜宵摊......
街头巷尾中的很多菜式看起来很普通,却是人间至味,吃一口,就忘不掉了。